麒麟舞
西秦戏
○罗建人
据史料记载,海丰县建于东晋咸和六年(公元332年)或更早(一说为汉武帝时期)。海丰地理环境“三面环山、一面环海”,古代交通极为不便,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经济和文化比较滞后,若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相比,更是山高皇帝远了;就算是我国已经到了文化黄金时期的唐宋两朝,海丰的文化能留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。然而,明清以后随着海防的加强,陆续从内地主要是闽南地区的先民们迁徙而来,尤其是因海防需要军屯的出现,使内地以至中原文化的种子悄然地进入。这些文化种子的传播、繁衍,滞留、扎根以至开枝散叶,在各种因素交互影响和漫长的发展演变中,渐渐形成或成长为内容丰富而且独特的海丰文化遗产。现从几个方面作一些探讨:
1、封闭而独特。在目前已知的海丰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中,绝大部分长期保存着它们较为本初的面目,极少因时代变迁而发生明显的变异。例如西秦戏、白字戏、正字戏、麒麟舞、梅陇金盘围五福狮舞、海丰吹打乐、戏曲坐唱、咸茶、打千秋、开灯节、陶河颜氏祭祖节、扒龙船、过年风俗、演戏风俗等等,大到过年风俗、开灯节这些全县群众家家户户普遍参与的隆重俗例,小到咸茶、菜包粿、茨葛绵粿等传统小吃的制作方法,都无不遵循着古远的模式。海丰麒麟舞在前几年参加全国比赛,其麒麟造型被专家学者开玩笑地称为“怪兽”,也正是因为其独特的造型和表演形式,才能在全国麒麟舞强手如林的比赛中脱颖而出,一举夺得金奖。同时,也获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。类似的情况无独有偶,海丰西秦戏也是在早些年的全国剧种汇演中,被称为戏剧的“活化石”。而在不久前的广东省第八届中青年戏剧演艺大赛中,来自北京的评委专家在看了西秦的演出之后,惊奇地说,原汁原味的秦腔就在西秦。这一结论,虽然在一些有意于海丰文化的研究和探索的人来说,已逐步有了共识,但是,能够在戏剧研究的专家学者的口中说出,这不啻是戏剧研究的一声洪钟巨响!写到这,笔者又想起了曾在另一篇论述西秦戏的文章中记述的一件事。那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海丰县西秦戏剧团曾派十几名演员赴陕西秦腔学校学习,可是在学习和交流的过程中,却发现秦腔从声腔到表演程式已和西秦的差别相去甚远。其实,这是必然的!究其原因,是因为地处中原的陕西和地处僻壤的海丰之不同,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开放和封闭的不同。在中原的秦腔自清朝进入北京之后,不同程度地受到京剧以及昆曲的影响,以至在艺术上与它们逐渐的交融和媾变;而来到海丰的秦腔,其一成不变反而特点鲜明。另方面,或许是军旅文化的需要。据海丰嘉靖志记述,当时海丰记录在册的人口未超两万,而设置在海防的一卫六所屯军的人口却有一万两千左右,就拿后来已归属于惠东县的平海所城来说,直至现在还是西秦戏演出的重镇,也就不言而喻了。这似乎是题外话,但却可从一个侧面印证海丰历史上对戏剧的需要。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文化的需要,和这种封闭的地域或地缘的关系,才使得海丰非物质文化数百年不变或变化甚微、至今仍保留着它本来的面目。也正是因为这种封闭和需要,海丰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才具备了迥异于其他地方的独特性。
2、繁复又多样。海丰民间传统文化艺术门类繁多,品种十分丰富,目前已经普查和有线索待普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,虽然因为各种原因,更多的项目尚处于普查或有线索待普查阶段,但这些生存在海丰民间并被世代传承着的传统文化,所呈现出来的姿态是琳琅满目、繁复多样的。例如同是扒龙船,海城、联安、梅陇、后门各镇就有“牛踏稻”、“割索扒”、“四点金”等不同的竞技形式;在海丰咸茶这一系列中,除了最为普及的“油麻茶”之外,还有“菜茶”和源自客家的“饭茶”、“豆茶”、“麦候茶”等品种。这种现象比比皆是。记得当年我们在搜集和编辑海丰歌谣的工作时,经常发现一首歌谣有不同的版本,而且,还有几个版本的。还有一种现象是更为特别的,那就是除了和全国一样有妈祖崇拜之外,海丰还有另一位妈祖,名叫郑祖禧,传说是郑成功之妹。这个妈祖是怎样来的呢?据说是明朝晚期,郑成功率部队在东南海域负隅抗击清军时,其妹也追随并负责医疗。其时正遇海丰沿海瘟疫流行,郑祖禧不但没有退避,而是以菩萨救苦救难的大慈悲心,四处找药,深入民间为当地百姓疗疾治病,人们为感念她的功德,建庙勒石,代代相传她的事迹。如今,人们还像祭祀妈祖一样地祭祀她……
海丰非物质文化遗产怎么有繁复多样的特点呢?这与海丰人对文化的宽厚包容是分不开的。海丰作为闽南文化的延伸,既有潮汕文化的渗透,又兼有客家文化的融合和广府文化的影响,兼收并蓄而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色。作为一个县,能同时存在三个稀有剧种,这恐怕在全世界也是很少见的,而这种现象却在海丰长久的流传下来。西秦戏、正字戏是典型的两个外来剧种,其语言为中州官话,自从元末明初进入海丰以来,一直遵循着本剧种的声腔和表演程式,也未受到作为地方戏的白字戏的排斥,相反,白字戏还作为正字戏的童伶班,培养新演员,这种相互依存,和谐共处的现象恐怕也是少见的。这种文化现象,也让我们一斑以窥全豹,海丰本地文化对外来文化的尊重、接纳和包容。由此可见,这正是海丰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繁复多样的根源。
3、继承与保护。自南宋末年以来,受文天祥在海丰抗元活动及明代尊奉文天祥的影响,儒家思想深入人心,对正统文化的继承也成为海丰文化的主流。尤其到了清末民初以后,海丰在中国的异军突起,革命的先驱陈炯明、彭湃,其本质上都是海丰主流文化的代表。另外,海丰的文化名人尤多,其中有被誉为“中国民俗学之父”的著名学者钟敬文,享誉世界的作曲家、小提琴演奏家马思聪,中国战地文学先驱丘东平,著名美学家马采,著名音乐教育家陈洪等,这些中国文化的精英,都是海丰文化的乳汁哺育出来的。因此,我们也可以看到他们对本土文化的热爱和自觉的继承。“农民大王”彭湃在发起农民运动之初,也曾用歌谣的形式,写下了《咚咚咚,田仔骂田公》,《无道理》等歌谣名篇,这种革命的行动,假如单纯从文化的角度考量,也是对海丰歌谣的继承和发展。而民俗学家钟敬文,最早出版的《疍歌》,也正是通过在家乡对歌谣的搜集和整理入手,走上民俗学研究之路,最终成为一代宗师的。也许,很多人都知道,音乐家马思聪到晚年还念念不忘家乡的白字戏,那深沉苍凉的“啊伊嗳”曲调,我们不但在他的《思乡曲》中回味得到,而且贯穿着他一生音乐创作的始终。或许这些更像精英版的故事,如果我们走向大众也会看到更为纷呈的世界。迄今为止,海丰大多数非遗项目在民间一直处于正常的延续状态,如民间信俗类的过年风俗、正月十三开灯节、梅陇正月二十开市日等,都得到很好的继承和保护。每年到了冬末春初,各乡各社必起麒麟班、狮班、曲班,走村过社的巡演,直到元宵节后才陆续结束巡演活动。这种活跃的状态,逐渐恢复到新中国建立之初,有些甚至呈现出方兴未艾的发展势头。还有,吃咸茶的风俗尤为海丰人推崇,它不但是海丰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,而且大家还觉得很养生。记得清代的海丰文人黄汉宗曾写过这样一首诗:“海丰时俗尚咸茶,牙砵擎来共一家。厚薄人情何处见,看她多少下油麻。”这里描写出的海丰人吃咸茶的生动情景,和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有多相似,不同的只是再不用“看她多少下油麻”了。但在我们印象中物质匮乏的年代依然如此。虽然咸茶是什么时候传入海丰的已无从考据,但它作为一种民间的文化现象却已意义深远。至于全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白字戏、西秦戏两个剧种,在城镇或农村都还有大批喜爱的观众。不论国有或民营剧团,每年均有200场左右的演出,近几年,甚至有许多青少年观众开始成为这两个传统剧种的忠实“粉丝”。
然而,随着时代的久远和变迁,很多非遗项目已被湮没甚至在慢慢消亡,所幸的是,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高度重视,海丰县也早已建立了非遗保护中心和传承人保护制度,做出了大量的工作。中国文化的大厦是经过一砖一瓦构建起来的,而海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这宝贵的一砖一瓦,我们应该好好保护和珍视它。
(作者单位:海丰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