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湃(1896-1929),彭汉育,广东省海丰县海城镇人,出身大地主家庭。1917年彭湃前往日本留学,就读于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科;留日期间俄国发生了1917年十月革命。彭湃由一个基督徒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者,当众烧毁自家祖传田契,将自己的农田分给农民无偿耕作。1927年,发动海陆丰暴动叛乱,占领海丰、陆丰两县,11月21日,成立海陆丰工农兵苏维埃(工农兵民主)政府,为最早的中共苏维埃地方政权,形成割据势力。
彭湃制订和颁布了“土地革命法规”,主张“一切田地归农民”,实践“耕者有其田”。当地农民用红^色恐怖大规模屠^杀虐^杀地主士绅。40万人口的海陆丰地区,适时有超过5万名民众逃离到香港、广州避祸。
彭湃在海陆丰地区有着非常高的威望,事实上彭湃已经成为独^裁者,拥有一切权利,他当时的职务是“中国共产党东江地区特委书记”。苏维埃政权里的共产党员有85%是当地农民,2.3%是知识分子,这些知识分子行使政权大部分权利。目前没有史料证明彭湃有过试图阻止屠-杀的行为。
彭湃1929年被民国政府抓捕。同年,被枪决。
铁杆党员成“叛徒”
彭湃是中共农运的开拓者,广东海丰苏维埃政权的创始人。他被毛泽东称为“农民运动大王”,所写的《海丰农民运动》,是中国第一部关于农运的书。
建政初期,中共对彭湃予以充分肯定。他烧毁自家田契、把土地分给农民的革命事迹,被收进小学课本广为流传;他搞农运的地点——海丰红宫、红场,被定为革命历史文物加以保护;他撰写的《海丰农民运动》,在全国各地书店发行。
六十年代,海城镇《四清分团》刊文说,“彭湃是‘左’倾机会主义者”、“彭湃地主立场未改、品质未改、参加革命动机不纯”,还攻击彭湃是“叛徒”。反对彭湃的风潮在当地从此掀起,越演越烈。
随后,彭湃的儿子彭洪被抓走批斗,命丧高墙;侄子彭科被砍头示众;堂弟彭劲、堂侄彭株等亲属相继遇害。在“反彭”围剿中,100多人身亡,800多人被打成残废或重伤,3000多人被打伤。
当时,曾跟随彭湃闹革命的老人,成批的被打成“叛徒”、“反革命”。跟随其闹革命死去人的家属,被打成了“反革命家属”。
在本篇中,记者走访了彭湃的后人、调查组负责人和中共党史研究者,查阅了相关报章、档案,以期揭开其中的真相。
母亲被打成地主婆 险些丧命
建政后,中共曾为彭母周凤建造了一栋小楼。彭湃的儿媳陈平说,1956年,她陪同周凤到北京出席全国烈军属代表大会,毛泽东称誉周凤为“革命母亲”,还与老人亲切留影。
“文革”前夕,广东省委将海丰定为“四清”运动试点县。不久,当时95岁高龄的周凤被打成了“地主婆”。
1966年11月的一个深夜,周凤突然被秘密劫走,随后被关进海丰县公安局的牢房。四个月后,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人被送回家:她的户口和粮食供给被取消,生活补贴被冻结,当地的医生被勒令不许为她诊病。
1967年4月,陈平和七婶(彭湃七弟媳、老红军)杨华上京,找到中央文革和国务院联合接待站的李明,反映周凤老人受迫害的情况。不久,李明转告她,根据周总理指示,中央文革办公室和国务院已联合致函广州军区,要求他们尽快把周凤接到广州治病。直到11月中旬,广东省革委会才通过省民政厅将周凤接到广州治病。
1973年,102岁的周凤老人在广州辞世。然而,她的几个亲人却未能逃脱魔手。
儿子举家迁至广州 被抓回海丰
生于1928年的彭洪,是彭湃与妻子蔡素屏的第三个儿子。他出生后仅两个月大时,母亲在海丰县城被枪决;1岁时,父亲死亡。一个乡亲将他养大;15岁时,彭洪成为海丰中学地下党组织的一名党员。
五十年代,彭洪先后担任海丰县委组织部长、县委副书记、县长等职。1957年底,彭洪在广东反“地方主义”运动中受冲击,被撤销县长职务,一年多后重新启用。
1964年,彭洪调任华南农学院党委委员、水稻生态研究所副主任兼党支部书记。当年7月,彭洪一家从海丰迁到广州。
当正值壮年的彭洪、准备在新的岗位上有所作为时,更残酷的运动降临了。紧接着“四清”运动的“文化大革命”,在1966年5月爆发。1966年6月19日,彭洪从华农校园被拉回海丰批斗。
妻子陈平说,那次彭洪被强加了“十大罪状”,戴上“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”的帽子,批斗长达100多天。回到广州后,彭洪被免去一切职务,到学院农场放牛。
侄子遭斩首示众 堂弟堂侄被杀
当家人在北京为营救彭母周凤奔波时,海丰的“反彭”浪潮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。史料记载,1967年,“反彭”人士在海丰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围剿,100多人被杀害,800多人被打成残废或重伤,3000多人被打伤。
1967年8月26日,海丰县“反彭”头目操纵一些民众向各公社发电报,造谣说,维护彭湃的人破坏学《毛著》积极分子代表大会,围攻、殴打参加会议的代表。随后,几个公社立即组织了5000多人的武装队伍、携带机枪、冲锋枪、步枪等枪械进入海城镇,沿途任意开枪。
遭围剿的人纷纷上山躲藏,彭湃的侄儿彭科也在避难的人群中。8月29日下午,彭科逃到郊外的将军帽山后,被一伙搜山的人发现。一个姓洪的中年人听到彭科的名字,立即冲到他跟前,大声喊道:“我要报仇!”
举着篾刀,连砍带割的砍下了彭科的人头。当晚,彭科的头颅被挂在城东门的电线杆上示众,三天后才取下。
彭科被杀后,彭湃的堂弟彭劲、堂侄彭株等亲属也相继遇害。据1979年2月12日的《人民日报》报道,“反彭”围剿后,周恩来下令收缴枪支,停止杀人,不准围捕上山群众。凶手们却上街游^行示威,张贴“猛揪国务院后台老板”等标语。
凶手们大搞株连,对“反彭”事件中死难者的家属进行惨无人道的迫害;还借“清理阶级队伍”,把过去跟随彭湃闹革命的老同志,成批的打成“叛徒”、“反革命”;把跟随其闹革命而死去人的家属,打成了“反革命家属”。
史料显示,当时彭湃写的《海丰农民运动》一书,以及新华书店发行的宣传彭湃和海陆丰农运的书籍,全部被称为“黑书”予以没收;曾作为重点文物保护的农运地点红宫、红场被改了名;红宫与红场的大门被捣毁,红色围墙也被涂成了黄色。
儿子被打死,家人十年不知情
1967年年中,彭洪来到北京,向中共中央、国务院反映海丰“反彭”暴行。年底,彭洪一度乐观的认为:各地开始由革委会掌权了,一旦广东的工作全面走上正轨,自己问题的解决便有了希望。
有亲友曾为彭洪安排逃港之路,使他能躲过一劫,但彭洪谢绝了。陈平说,老彭说他没有做对不起中共、对不起良心的事,问心无愧。如果逃到香港去,会被人说成是“畏罪叛逃”,“不能给革命先驱父亲抹黑”。
彭洪让妻子把自已的裤带都换成细细的红头绳,还把平时随身携带的钥匙、指甲钳、小剪刀交儿子彭丹和女儿彭伊娜。
“他一再告诉我们:‘如果有人说爸爸自杀了,你们一定不要信。爸爸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。’”
1968年,黑手终于伸向了彭洪。7月中旬的一个晚上,大概九点多,两个年轻人来到彭家,带走了彭洪。他们是彭洪的同事、华农里的造反派。陈平记得,彭洪临走前,对她说的唯一的话是“把家管好”。
抓走后的第二天,彭洪被送到广州警备区司令部关押。陈平回忆,家里两次给他送去了蚊帐、牙刷、牙膏、《毛泽东选集》、笔记本和笔。他曾回过两次信,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。
1968年8月中旬,老家的人报信给陈平:彭洪被转移到海丰去批斗了!他被打得遍体鳞伤,还被紧绑在一辆汽车上,头戴用铁条、铁丝做的几十斤重的大高帽,全身涂上黑油墨,在烈日下游斗。陈平心如刀割,却无能为力。她知道自已如果回到海丰,可能难逃同样的劫难;唯有完成丈夫临走前的嘱托,照顾好孩子。
十几天后,噩耗传来。彭伊林(死去的彭湃侄子彭科的儿子)在海丰街头看到写着彭洪“畏罪自杀”、“自绝于党和人民”的大字报。彭伊林给暂居在广州彭洪家中的姐姐彭小真寄了一封信,信中说道:“你不要忘记你死去的爸爸,更不要忘记你死去的叔叔。”
彭洪的孩子们看到了这封信,猜测到父亲已不在人世。彭伊娜记得,读完信后,三兄妹抱头痛哭。哥哥怕妈妈伤心,还叮嘱伊娜不要告诉妈妈这个消息。陈平晚上回来,见孩子们神情不对,追问之下,伊娜哭着说出了实情。“妈妈一下子就躺在了床上,可大家不敢哭出声来。直到晚上,一家人躲进华农的小树林里大哭”。
然而,海丰县相关人士始终没有将彭洪的死讯告知陈平或海丰的亲属。彭洪去世后,陈平被下放到粤北山区的一个干校,她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待了五年,直到1973年才获准返回广州。